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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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顧明音拖著一只受傷的手來到班級, 這幅模樣立馬收到“兒子們”的親切慰問，同桌尤其殷勤，又是拉椅子又是脫書包, 小心翼翼呵護, 就怕她磕到碰到。
老師知道顧明音扭了手腕行動不便, 也沒有讓她握筆寫字, 小胖很有眼力見, 主動幫忙承擔了接下來幾節課的所有筆記。
紅藥水似乎對那只受傷的手腕並沒有幫助, 紅是消退了點, 可依舊腫，隱隱伴隨著疼。
顧明音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照這個德行下來影響學習不說, 還影響她賺錢的速度。
煩人。
果然還是應該找個醫生看看。
終於挨到上午課結束，顧明音決定去就近的醫院拍個片，她也不知道多久能檢查完, 保險起見還是去和老師請了個假。
顧明音拿著假條，慢吞吞往校外走。
“顧姐——！！”
“顧姐等等我們！！！”
後來傳來幾聲鬼哭狼嚎。
顧明音皺眉回頭。
為首的小胖跑得氣喘籲籲, 旁邊緊跟著周勇四人。
“幹嘛？”
“我們班學習委員說你找老師請假了？”
“嗯。”顧明音晃了下右手，“去醫院拍個片，看看傷沒傷到骨頭。”
小胖用力一拍大腿：“您看, 這就是您見外了。”
“？”
“我們什麽關系啊，怎麽能讓您老一個人拖著病軀去醫院呢？”
顧明音眼皮一抽：“你他媽好好說話。”陰陽怪氣和太監似的，看著就手癢。
小胖訕笑：“我們這不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醫院嘛, 所以剛去找老師說好了, 我們一起陪著你去。”
顧明音眼神掃過幾人：“你們五個人？”
“是啊，我們一個人陪著您老，一個人去排隊, 一個人拿單。”
顧明音說：“那還有兩個人幹嘛？”
小胖：“還有兩個人給您表演個脫口相聲，逗您開心。”
“……”
有病吧？
顧明音面無表情轉身。
小胖幾人見此急忙跟上，團團把她圍在中間。
顧明音被惹得心煩，幹脆拆穿幾人動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借口逃學。”這幾個小子沒安好心，分明是想把她當幌子出去浪。
被無情拆穿的幾人也不覺得尷尬，依舊笑瞇瞇地：“不，逃學是其次，我們主要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而且老師也同意了的。”
安全？
顧明音眉頭挑起，看著手腕不禁想起自己那可憐兮兮地負五十的運氣。
說的也是，她現在運氣不好，在家都能扭了手，那出門在外可不得註意點，萬一踩著石頭再被車……
這樣想著，顧明音剛巧不巧就踩住一顆小石子，腳尖一歪，小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看吧，我說什麽來著。”小胖笑得別提多開心。
顧明音：“……”艹了。
“我看我還是扶著您老走吧，千萬別再把你的小腿再折嘍。”
小胖這樣說完，顧明音就感覺一道寒芒刺穿後頸，她立馬停下腳步，扭頭順著感覺看去。
晴空暖陽，少女捧著兩本書，站姿筆直般般若畫。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就連一雙眼都淡淡的。
那雙視線冷漠又帶著敵意地鎖定小胖，書頁一角被她的手指無知覺地摳開。
也許是沈予知的目光太過逼人，小胖一下子松了手，甚至被那股氣勢震懾地躲開兩步。
沈予知眸光閃爍，重新掛起笑走了過來。
“音音是要去學校外面嗎？”
顧明音回答：“準備去醫院拍個片。”
沈予知斂目看向她的手腕。
“那你去醫院怎麽不和我說。”沈予知有點小委屈，語氣像是埋怨她和她見外。
顧明音忙作解釋：“怕你擔心，而且這也不是大問題。”一夜過去紅腫不見消退，約莫著沒傷到骨頭，不然也不會行動自如，不過去醫院看看總歸放心，免得後續嚴重，耽誤她賺錢的速度。
這個說法讓沈予知好受不少，他藏起心底那點美滋滋的小心思，用兩根手指輕輕扯住明音衣角，“那我幫你聯系我經常去的那家私家醫院，不用排隊，可以快點檢查完。”
沈予知這語氣完全就是撒嬌，何韜等人哪見過向來高冷的國際班女神會有這樣一面。
幾人面面相覷，心裏頭直打嘀咕。
沈予知說完又看向何韜他們，雖說是笑著，眼神卻很疏遠冷漠：“謝謝你們關心音音，不過現在我來了，就不麻煩你門再跑一趟了。”
她完全就是自家人的語氣，何韜腦子轉得快，當即說：“不麻煩不麻煩，我們怎麽說也是顧姐的同學，同學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我們當然要陪著去，兄弟夥說對吧？”
“對！”
“我們親生的同學，哪舍得顧姐一個人在外面檢查。”
“女神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沈予知不滿：“我們坐車。”
何韜死不要臉：“巧了，我們也坐車。”
眼看兩方即將展開爭論，顧明音適當插話：“沒事，他們想去就去吧，這幾個小子就是想逃課。”
沈予知把不愉快藏在心裏，挽住顧明音向外走，幾人見了急忙跟上。
沈予知已經聯系好司機，等沒多久司機便開車過來。這麽一輛車肯定坐不下這麽多人，剛巧有倆輛出租過來，何韜五個人攔住，緊緊跟在他們後面。
望著後面緊追不舍的兩輛出租，沈予知有點吃味，“你同學不像是逃課，好像真挺關心你的。”他本來想讓顧明音只感受到他一個人的關心，感受他這件小棉襖的溫暖，現在何韜幾人打破他的所有計劃。
顧明音做人是直了點，但腦子靈活，立馬從她的口氣中聽出那點不滿，不由打趣：“你那天不是還讓我把他們介紹給你，現在你就不開心啦？”
被突然拆穿小心思的沈予知脊梁骨一僵，忙給自己挽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說他們關心你，又沒說我討厭他們。”
顧明音笑了笑：“他們對我這麽殷勤，主要是想抄我作業，能安什麽其他好心思。”顧明音把他們看得透透的，不過不得不說這幾個小孩的確有趣，她也不介意多幾只跟屁蟲。
車子很快抵達醫院，何韜比他們先下車幾秒，轎車剛停穩，小胖墩便跑過來將車門打開，怕她們磕到還用手擋著上面，行為舉止說不出的紳士。
“顧姐慢點慢點，別碰到手。”
他一雙豆豆眼緊張兮兮盯著顧明音。
沈予知能看出他們對明音的確沒壞心思，舉止關心又不越界，尺度拿捏得剛剛好，這讓沈予知對他們的態度好轉不少。
——現在的男孩子已經很少有這樣尊重女孩子的了。
“你們也要進去？”
“來都來了，當然要進去啊。”
沈予知頷首，走在前面去辦理手續。
私家醫院不像公立醫院那樣忙碌，醫院大廳裝修的富麗堂皇，不像醫院，看起來更像是五星級酒店。
當五個人高馬大的少年擁簇著嬌小的女生進來時，立馬吸引所有人視線。
顧明音沒想到來醫院都能成為焦點，莫名臊得慌，忍不住壓低聲音說：“你們要不回去吧……”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何韜聽後板著臉：“說嘛呢？顧姐你是不是和我們見外？”
“我……”
顧明音正想說沒有，就被突然而來的聲音打斷：“明音？”
叫她名字的人很是愕然，似是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不遠處，顧黎舟推著輪椅上的顧母向她走來。
望著緩緩逼近的顧母，顧明音幾近窒息，她沒想到來醫院看個手腕都能碰見這家人，該說是血緣的羈絆還是冤家路窄？
顧母看到明音很是驚喜：“明音，你是特意來接媽媽的嗎？”她不禁上下打量著明音。
一段時間沒見，少女長胖也長高了，狀態看起來比在家裏的時候還要好。
她穿著得體的學生制服，臉上好像還塗了防曬，就連那雜亂的眉毛都被特意修剪過，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又幹凈。
這讓顧母很是欣慰。
一段時間沒見，她終於擺脫了原來的山野形象，學習如何做一個城裏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樣子和沈予知住在一起還是學到好處的。
顧母不禁開心，就連因她離家出走的那點埋怨也跟著煙消雲散。
顧汐月還在因為那塊表生氣，悶在家裏也不願意去學校，她本來還難過，現在看到另外一個女兒特意過來，自是覺得欣喜。
“是不是嘉禹告訴你，媽媽腳扭傷了？”
顧明音這才註意到她受傷的腳踝。
她沒說話。
顧黎舟不滿，沈聲道：“母親在和你說話。”
“母親？”顧明音笑得嘲弄，“不好意思，我只看到一位自作多情擋我看病的女士，沒看到什麽母親。”
她說完，繞過兩人來到前臺前。
顧母整個臉色都變了，一方面因為明音那句話生氣；一方面又想知道她好端端得了什麽病。
“黎舟，推我過去。”
顧黎舟雖不情願，但還是推著輪椅來到櫃臺前。
沈予知已經辦理好手續，安排醫生去給明音拍片，顧母不好進去，見旁邊還有幾個等著她的學生，立馬滾著輪椅過去，問：“你們好，請問你們是明音的同學嗎？”
何韜看過去，點點頭。
顧母笑得親切：“請問明音怎麽了？”
何韜說：“手腕不知道怎麽扭了，我們也沒問。”說完又想起剛才那個局面，“阿姨，您是明音養母？”
“養母”這個詞立馬讓她臉上的笑容僵硬。
片刻，顧母才緩緩頷首：“我、我是明音的母親。”
“哦。”何韜瞥了下嘴，眼神變得不屑起來。
作為顧明音同桌，何韜比誰都清楚她所遭遇到的言語詆毀。
顧明音一開始轉學過來的時候，何韜多少也有點瞧不起這個唯唯諾諾的山裏女孩，可是慢慢地發現人家姑娘除了土點也沒啥大問題，有時候還主動幫他清理桌上的垃圾，就這樣何韜對同桌態度轉變，時不時還和她嘮幾句嗑。
如果說其他同學是暴力的始作俑者，那麽身為她養母的顧家就是這場暴力的看客，沒有絲毫作為，就連最嚴重的那次都是顧明音自己報警。
何韜家裏不窮，資產也屬於中上流。
他所接觸過的有錢人會為了名氣從山裏收養孩子，那些孩子窮又沒見過世面，最好拿捏，更不怕他們鬧事，等這些人的名氣賺夠，哪管孩子死活。
何韜自然而然把顧家歸為那種人，頓時看顧母和顧黎舟的眼神都嫌棄不少。
他慶幸同桌聰明，不然攤在這種人手上根本落不到好果子。
“那個……明音在學校表現的怎麽樣啊？她是不是和人打架才……”想到明音那個突然變得暴躁的脾氣，顧母不由聯想到負面。
聽她這樣說，何韜和周勇幾個人不樂意了。
“我說阿姨你怎麽回事？我們明音是老師欽點的三好學生，您幹嘛空口無憑潑她黑水？”
“我顧姐是頂天的好學生，才不會和人打架，您能說點好嗎？”
“就是就是，也難怪顧汐月那個德行，敢情您家是一脈傳承。”
兩人不由分說一頓數落，可把顧母整懵了。
這、這怎麽又和顧汐月扯上關系？
難道……
顧母轉口：“汐月在學校闖禍了？”想到已經逃課一天半還哭了一整晚的顧汐月，顧母的腦袋又開始疼。
“闖禍？”何韜嗤笑，“好家夥您管那叫闖禍？”
“那是……”顧母更是不安，她女兒自小乖，除了被慣得任性點外沒什麽大問題，按理說是不會做出過分出格的事情來的。
可是看他們態度，她也不敢確定。
要是顧汐月真的闖禍……
何韜說：“您女兒帶著男朋友和哥哥闖進我們班級，非說我們班顧明音偷她那塊假表，要不是沈女神……沈予知在還真說不清。”
何韜覺得機會難得，於是添油加醋把顧汐月一黨對明音所做的大大小小的事對著顧母抖落一遍，說完嘆了口氣，語氣滿是對顧明音的同情，“要說還是我同桌可憐，都怪她是孤兒沒爹媽疼，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被國際班那群富二代欺負。”
孤兒沒爹媽疼……
這句話讓顧母的臉色更加不好。
“對對對！”周勇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跟著附和，“要說我們班是普通班呢，和他們耍心機可不是普通，每次顧汐月找茬完就嚶嚶嚶，怪就怪我們顧姐不會哭。”
周勇說完又陰陽怪氣補了一句：當然，我沒有說你女兒不對的意思，我只是在誇她處事圓滑，您可千萬別誤會我意思。”
“對了，阿姨你沒見過您女兒的閨蜜欺負我們班明音的那個畫面吧？來來來，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何韜邊說邊從手機翻找，最後找到一個視頻遞在顧母面前。
那上面赫然是車欣悅偷溜進班級損壞顧明音箱子的監控視頻。
這事情已經過了些時日，當時顧明音當著全班播放視頻，不少人都拍下來放在了論壇，雖然後來帖子被刪，但很多人都保存了一份，小胖也不例外。
顧母看著視頻，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她只是在那日聽沈予知簡單說了一遍，至於實際情況並未了解。
顧母作為一個名門出來的大家小姐，從小接受著良好教育。在他們那個年代，尊師愛生，同學和親，這是顧母第一次直面孩子們的惡，而正在遭受暴力的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一切，汐月並未提及。
就連小兒子都沒有告訴過他們。
“全校都知道這幾個女生和你閨女關系好，平常沒少借著給顧汐月出氣的理由去欺負我們班同學，這次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慫恿。”
顧母掐著眉，因骨裂不能行動的腳踝陣陣的疼。
何韜的話成功讓她多想，視頻裏的女生她見過，之前三天兩頭來家裏做客，後來突然不再來，顧母還奇怪是怎麽回事，但也沒有往深處想。
她的親生女兒正在被學校裏欺負，而這一切並未有人告訴過她。
女兒也好，兒子也好，都沒有。
汐月為什麽不告訴她？是想瞞著？
顧母攥緊手指，第一次對從小寵愛的小女兒生出幾分懷疑。
“黎舟，你去問問車家的人，問問到底是誰讓她們在學校欺負明音，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但真相還是要查清的。”顧母不相信甜美乖順，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汐月會找人欺負親生女兒。
這件事她必須要弄清楚！
顧黎舟頷首，“那我們……”
“你現在就去辦，我先在這兒等等明音，待會兒讓安伯接我就行。”
“好。”顧黎舟松手離開。
何韜和周勇對視兩眼，彼此低頭竊笑。
很快，做完檢查的顧明音和沈予知從檢查室出來。
幾人一窩蜂圍過去。
“顧姐你沒事吧？”
“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醫生說啥，骨頭是不是斷了？”
“操！顧姐你骨頭斷了？！！”
“滾。”顧明音白眼瞪過去，“你們能不能說我點好？你骨頭才斷了！”
“那醫生……”
“沒事，韌帶輕微拉傷，塗藥一個星期就能好。”
“那就成那就成。”何韜松了口氣，“顧姐你放心，以後課堂上的筆記我都給你包了。”
這麽好的苦力，顧明音樂得接受，當然不會拒絕。
幾個小弟知道她沒事立馬變得樂呵呵，拿單子的拿單子，攙扶的攙扶，死死圍成一圈，讓坐在輪椅上的顧母完全擠不進去。
現在快一點，一群人還沒吃飯。
何韜摸著肚子：“顧姐，我們要不去周邊吃個飯？我請客！”他對待朋友向來大方。
聽到這兒，後面的顧母滾著輪椅過來：“同學！”
顧明音回頭看著顧母，很詫異她竟然還沒走。
顧母想借此機會緩和與女兒的關系，說：“辛苦你們陪明音過來，中午阿姨請你們吃飯吧。”
何韜等人沒應話，都看向顧明音。
她眼神冷漠，只淡淡地看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
她沒有回頭。
沒有說話。
沒有任何表示。
一瞬間顧母全身冰冷，冷得腳都在顫。
“伯母。”
還好，沈予知的一聲伯母將她從情緒中喚醒。
顧母笑得牽強：“予知。”
沈予知半蹲下來，溫柔說道：“伯母別擔心，我會照顧好音音的。”
“嗯。”顧母隨意附和，沒有絲毫想交談的欲望。
沈予知但笑不語，眼神落在她那只被纏裹得緊緊的腳踝，自然問道：“伯母的腳是怎麽受傷的？剛才我在裏面隨口和醫生問了下你的情況，醫生說是骨裂，就算走路不小心歪到，也不應該這麽嚴重。”
顧母情緒缺缺：“汐月那孩子和我鬧脾氣，不小心被她推了一下。”
沈予知眉梢揚起，突然佯裝不平：“那汐月也太不懂事了，怎麽能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樣。”
她觀察著顧母臉色，只在她眼角看到幾分受傷。
沈予知起身拍了拍顧母肩膀：“要是有需要可以隨時找我，這家醫院是我叔叔開的，您可以在這裏放心休養。”
她的話讓顧母情緒緩和許多，仰頭笑說：“予知你真是個好孩子，不過也不礙事，伯母今天就能出院。我們家明音現在和你住，要是以後她遇到什麽問題，就麻煩你和伯母說一聲。”
“一定的。”
沈予知向她道別，背對顧母的瞬間，笑意消散，眸光一片黯然幽沈。
沈予知設想過明音是顧家的親生孩子，卻沒有設想過另外一個人，那就是顧汐月。
明音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提前，真實的年齡應該是十七歲。而顧汐月和顧嘉禹是雙生，如果明音是丟失在外的孩子，那顧汐月又是誰？
三胞胎？
還是……
沈予知腳步頓住，一個詭異的想法呼之欲出。
作者有話要說：??沈予知：我，福爾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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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音拖著一只受傷的手來到班級, 這幅模樣立馬收到“兒子們”的親切慰問，同桌尤其殷勤，又是拉椅子又是脫書包, 小心翼翼呵護, 就怕她磕到碰到。
老師知道顧明音扭了手腕行動不便, 也沒有讓她握筆寫字, 小胖很有眼力見, 主動幫忙承擔了接下來幾節課的所有筆記。
紅藥水似乎對那只受傷的手腕並沒有幫助, 紅是消退了點, 可依舊腫，隱隱伴隨著疼。
顧明音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照這個德行下來影響學習不說, 還影響她賺錢的速度。
煩人。
果然還是應該找個醫生看看。
終於挨到上午課結束，顧明音決定去就近的醫院拍個片，她也不知道多久能檢查完, 保險起見還是去和老師請了個假。
顧明音拿著假條，慢吞吞往校外走。
“顧姐——！！”
“顧姐等等我們！！！”
後來傳來幾聲鬼哭狼嚎。
顧明音皺眉回頭。
為首的小胖跑得氣喘籲籲, 旁邊緊跟著周勇四人。
“幹嘛？”
“我們班學習委員說你找老師請假了？”
“嗯。”顧明音晃了下右手，“去醫院拍個片，看看傷沒傷到骨頭。”
小胖用力一拍大腿：“您看, 這就是您見外了。”
“？”
“我們什麽關系啊，怎麽能讓您老一個人拖著病軀去醫院呢？”
顧明音眼皮一抽：“你他媽好好說話。”陰陽怪氣和太監似的，看著就手癢。
小胖訕笑：“我們這不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醫院嘛, 所以剛去找老師說好了, 我們一起陪著你去。”
顧明音眼神掃過幾人：“你們五個人？”
“是啊，我們一個人陪著您老，一個人去排隊, 一個人拿單。”
顧明音說：“那還有兩個人幹嘛？”
小胖：“還有兩個人給您表演個脫口相聲，逗您開心。”
“……”
有病吧？
顧明音面無表情轉身。
小胖幾人見此急忙跟上，團團把她圍在中間。
顧明音被惹得心煩，幹脆拆穿幾人動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借口逃學。”這幾個小子沒安好心，分明是想把她當幌子出去浪。
被無情拆穿的幾人也不覺得尷尬，依舊笑瞇瞇地：“不，逃學是其次，我們主要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而且老師也同意了的。”
安全？
顧明音眉頭挑起，看著手腕不禁想起自己那可憐兮兮地負五十的運氣。
說的也是，她現在運氣不好，在家都能扭了手，那出門在外可不得註意點，萬一踩著石頭再被車……
這樣想著，顧明音剛巧不巧就踩住一顆小石子，腳尖一歪，小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看吧，我說什麽來著。”小胖笑得別提多開心。
顧明音：“……”艹了。
“我看我還是扶著您老走吧，千萬別再把你的小腿再折嘍。”
小胖這樣說完，顧明音就感覺一道寒芒刺穿後頸，她立馬停下腳步，扭頭順著感覺看去。
晴空暖陽，少女捧著兩本書，站姿筆直般般若畫。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就連一雙眼都淡淡的。
那雙視線冷漠又帶著敵意地鎖定小胖，書頁一角被她的手指無知覺地摳開。
也許是沈予知的目光太過逼人，小胖一下子松了手，甚至被那股氣勢震懾地躲開兩步。
沈予知眸光閃爍，重新掛起笑走了過來。
“音音是要去學校外面嗎？”
顧明音回答：“準備去醫院拍個片。”
沈予知斂目看向她的手腕。
“那你去醫院怎麽不和我說。”沈予知有點小委屈，語氣像是埋怨她和她見外。
顧明音忙作解釋：“怕你擔心，而且這也不是大問題。”一夜過去紅腫不見消退，約莫著沒傷到骨頭，不然也不會行動自如，不過去醫院看看總歸放心，免得後續嚴重，耽誤她賺錢的速度。
這個說法讓沈予知好受不少，他藏起心底那點美滋滋的小心思，用兩根手指輕輕扯住明音衣角，“那我幫你聯系我經常去的那家私家醫院，不用排隊，可以快點檢查完。”
沈予知這語氣完全就是撒嬌，何韜等人哪見過向來高冷的國際班女神會有這樣一面。
幾人面面相覷，心裏頭直打嘀咕。
沈予知說完又看向何韜他們，雖說是笑著，眼神卻很疏遠冷漠：“謝謝你們關心音音，不過現在我來了，就不麻煩你門再跑一趟了。”
她完全就是自家人的語氣，何韜腦子轉得快，當即說：“不麻煩不麻煩，我們怎麽說也是顧姐的同學，同學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我們當然要陪著去，兄弟夥說對吧？”
“對！”
“我們親生的同學，哪舍得顧姐一個人在外面檢查。”
“女神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沈予知不滿：“我們坐車。”
何韜死不要臉：“巧了，我們也坐車。”
眼看兩方即將展開爭論，顧明音適當插話：“沒事，他們想去就去吧，這幾個小子就是想逃課。”
沈予知把不愉快藏在心裏，挽住顧明音向外走，幾人見了急忙跟上。
沈予知已經聯系好司機，等沒多久司機便開車過來。這麽一輛車肯定坐不下這麽多人，剛巧有倆輛出租過來，何韜五個人攔住，緊緊跟在他們後面。
望著後面緊追不舍的兩輛出租，沈予知有點吃味，“你同學不像是逃課，好像真挺關心你的。”他本來想讓顧明音只感受到他一個人的關心，感受他這件小棉襖的溫暖，現在何韜幾人打破他的所有計劃。
顧明音做人是直了點，但腦子靈活，立馬從她的口氣中聽出那點不滿，不由打趣：“你那天不是還讓我把他們介紹給你，現在你就不開心啦？”
被突然拆穿小心思的沈予知脊梁骨一僵，忙給自己挽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說他們關心你，又沒說我討厭他們。”
顧明音笑了笑：“他們對我這麽殷勤，主要是想抄我作業，能安什麽其他好心思。”顧明音把他們看得透透的，不過不得不說這幾個小孩的確有趣，她也不介意多幾只跟屁蟲。
車子很快抵達醫院，何韜比他們先下車幾秒，轎車剛停穩，小胖墩便跑過來將車門打開，怕她們磕到還用手擋著上面，行為舉止說不出的紳士。
“顧姐慢點慢點，別碰到手。”
他一雙豆豆眼緊張兮兮盯著顧明音。
沈予知能看出他們對明音的確沒壞心思，舉止關心又不越界，尺度拿捏得剛剛好，這讓沈予知對他們的態度好轉不少。
——現在的男孩子已經很少有這樣尊重女孩子的了。
“你們也要進去？”
“來都來了，當然要進去啊。”
沈予知頷首，走在前面去辦理手續。
私家醫院不像公立醫院那樣忙碌，醫院大廳裝修的富麗堂皇，不像醫院，看起來更像是五星級酒店。
當五個人高馬大的少年擁簇著嬌小的女生進來時，立馬吸引所有人視線。
顧明音沒想到來醫院都能成為焦點，莫名臊得慌，忍不住壓低聲音說：“你們要不回去吧……”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何韜聽後板著臉：“說嘛呢？顧姐你是不是和我們見外？”
“我……”
顧明音正想說沒有，就被突然而來的聲音打斷：“明音？”
叫她名字的人很是愕然，似是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不遠處，顧黎舟推著輪椅上的顧母向她走來。
望著緩緩逼近的顧母，顧明音幾近窒息，她沒想到來醫院看個手腕都能碰見這家人，該說是血緣的羈絆還是冤家路窄？
顧母看到明音很是驚喜：“明音，你是特意來接媽媽的嗎？”她不禁上下打量著明音。
一段時間沒見，少女長胖也長高了，狀態看起來比在家裏的時候還要好。
她穿著得體的學生制服，臉上好像還塗了防曬，就連那雜亂的眉毛都被特意修剪過，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又幹凈。
這讓顧母很是欣慰。
一段時間沒見，她終於擺脫了原來的山野形象，學習如何做一個城裏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樣子和沈予知住在一起還是學到好處的。
顧母不禁開心，就連因她離家出走的那點埋怨也跟著煙消雲散。
顧汐月還在因為那塊表生氣，悶在家裏也不願意去學校，她本來還難過，現在看到另外一個女兒特意過來，自是覺得欣喜。
“是不是嘉禹告訴你，媽媽腳扭傷了？”
顧明音這才註意到她受傷的腳踝。
她沒說話。
顧黎舟不滿，沈聲道：“母親在和你說話。”
“母親？”顧明音笑得嘲弄，“不好意思，我只看到一位自作多情擋我看病的女士，沒看到什麽母親。”
她說完，繞過兩人來到前臺前。
顧母整個臉色都變了，一方面因為明音那句話生氣；一方面又想知道她好端端得了什麽病。
“黎舟，推我過去。”
顧黎舟雖不情願，但還是推著輪椅來到櫃臺前。
沈予知已經辦理好手續，安排醫生去給明音拍片，顧母不好進去，見旁邊還有幾個等著她的學生，立馬滾著輪椅過去，問：“你們好，請問你們是明音的同學嗎？”
何韜看過去，點點頭。
顧母笑得親切：“請問明音怎麽了？”
何韜說：“手腕不知道怎麽扭了，我們也沒問。”說完又想起剛才那個局面，“阿姨，您是明音養母？”
“養母”這個詞立馬讓她臉上的笑容僵硬。
片刻，顧母才緩緩頷首：“我、我是明音的母親。”
“哦。”何韜瞥了下嘴，眼神變得不屑起來。
作為顧明音同桌，何韜比誰都清楚她所遭遇到的言語詆毀。
顧明音一開始轉學過來的時候，何韜多少也有點瞧不起這個唯唯諾諾的山裏女孩，可是慢慢地發現人家姑娘除了土點也沒啥大問題，有時候還主動幫他清理桌上的垃圾，就這樣何韜對同桌態度轉變，時不時還和她嘮幾句嗑。
如果說其他同學是暴力的始作俑者，那麽身為她養母的顧家就是這場暴力的看客，沒有絲毫作為，就連最嚴重的那次都是顧明音自己報警。
何韜家裏不窮，資產也屬於中上流。
他所接觸過的有錢人會為了名氣從山裏收養孩子，那些孩子窮又沒見過世面，最好拿捏，更不怕他們鬧事，等這些人的名氣賺夠，哪管孩子死活。
何韜自然而然把顧家歸為那種人，頓時看顧母和顧黎舟的眼神都嫌棄不少。
他慶幸同桌聰明，不然攤在這種人手上根本落不到好果子。
“那個……明音在學校表現的怎麽樣啊？她是不是和人打架才……”想到明音那個突然變得暴躁的脾氣，顧母不由聯想到負面。
聽她這樣說，何韜和周勇幾個人不樂意了。
“我說阿姨你怎麽回事？我們明音是老師欽點的三好學生，您幹嘛空口無憑潑她黑水？”
“我顧姐是頂天的好學生，才不會和人打架，您能說點好嗎？”
“就是就是，也難怪顧汐月那個德行，敢情您家是一脈傳承。”
兩人不由分說一頓數落，可把顧母整懵了。
這、這怎麽又和顧汐月扯上關系？
難道……
顧母轉口：“汐月在學校闖禍了？”想到已經逃課一天半還哭了一整晚的顧汐月，顧母的腦袋又開始疼。
“闖禍？”何韜嗤笑，“好家夥您管那叫闖禍？”
“那是……”顧母更是不安，她女兒自小乖，除了被慣得任性點外沒什麽大問題，按理說是不會做出過分出格的事情來的。
可是看他們態度，她也不敢確定。
要是顧汐月真的闖禍……
何韜說：“您女兒帶著男朋友和哥哥闖進我們班級，非說我們班顧明音偷她那塊假表，要不是沈女神……沈予知在還真說不清。”
何韜覺得機會難得，於是添油加醋把顧汐月一黨對明音所做的大大小小的事對著顧母抖落一遍，說完嘆了口氣，語氣滿是對顧明音的同情，“要說還是我同桌可憐，都怪她是孤兒沒爹媽疼，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被國際班那群富二代欺負。”
孤兒沒爹媽疼……
這句話讓顧母的臉色更加不好。
“對對對！”周勇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跟著附和，“要說我們班是普通班呢，和他們耍心機可不是普通，每次顧汐月找茬完就嚶嚶嚶，怪就怪我們顧姐不會哭。”
周勇說完又陰陽怪氣補了一句：當然，我沒有說你女兒不對的意思，我只是在誇她處事圓滑，您可千萬別誤會我意思。”
“對了，阿姨你沒見過您女兒的閨蜜欺負我們班明音的那個畫面吧？來來來，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何韜邊說邊從手機翻找，最後找到一個視頻遞在顧母面前。
那上面赫然是車欣悅偷溜進班級損壞顧明音箱子的監控視頻。
這事情已經過了些時日，當時顧明音當著全班播放視頻，不少人都拍下來放在了論壇，雖然後來帖子被刪，但很多人都保存了一份，小胖也不例外。
顧母看著視頻，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她只是在那日聽沈予知簡單說了一遍，至於實際情況並未了解。
顧母作為一個名門出來的大家小姐，從小接受著良好教育。在他們那個年代，尊師愛生，同學和親，這是顧母第一次直面孩子們的惡，而正在遭受暴力的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一切，汐月並未提及。
就連小兒子都沒有告訴過他們。
“全校都知道這幾個女生和你閨女關系好，平常沒少借著給顧汐月出氣的理由去欺負我們班同學，這次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慫恿。”
顧母掐著眉，因骨裂不能行動的腳踝陣陣的疼。
何韜的話成功讓她多想，視頻裏的女生她見過，之前三天兩頭來家裏做客，後來突然不再來，顧母還奇怪是怎麽回事，但也沒有往深處想。
她的親生女兒正在被學校裏欺負，而這一切並未有人告訴過她。
女兒也好，兒子也好，都沒有。
汐月為什麽不告訴她？是想瞞著？
顧母攥緊手指，第一次對從小寵愛的小女兒生出幾分懷疑。
“黎舟，你去問問車家的人，問問到底是誰讓她們在學校欺負明音，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但真相還是要查清的。”顧母不相信甜美乖順，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汐月會找人欺負親生女兒。
這件事她必須要弄清楚！
顧黎舟頷首，“那我們……”
“你現在就去辦，我先在這兒等等明音，待會兒讓安伯接我就行。”
“好。”顧黎舟松手離開。
何韜和周勇對視兩眼，彼此低頭竊笑。
很快，做完檢查的顧明音和沈予知從檢查室出來。
幾人一窩蜂圍過去。
“顧姐你沒事吧？”
“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醫生說啥，骨頭是不是斷了？”
“操！顧姐你骨頭斷了？！！”
“滾。”顧明音白眼瞪過去，“你們能不能說我點好？你骨頭才斷了！”
“那醫生……”
“沒事，韌帶輕微拉傷，塗藥一個星期就能好。”
“那就成那就成。”何韜松了口氣，“顧姐你放心，以後課堂上的筆記我都給你包了。”
這麽好的苦力，顧明音樂得接受，當然不會拒絕。
幾個小弟知道她沒事立馬變得樂呵呵，拿單子的拿單子，攙扶的攙扶，死死圍成一圈，讓坐在輪椅上的顧母完全擠不進去。
現在快一點，一群人還沒吃飯。
何韜摸著肚子：“顧姐，我們要不去周邊吃個飯？我請客！”他對待朋友向來大方。
聽到這兒，後面的顧母滾著輪椅過來：“同學！”
顧明音回頭看著顧母，很詫異她竟然還沒走。
顧母想借此機會緩和與女兒的關系，說：“辛苦你們陪明音過來，中午阿姨請你們吃飯吧。”
何韜等人沒應話，都看向顧明音。
她眼神冷漠，只淡淡地看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
她沒有回頭。
沒有說話。
沒有任何表示。
一瞬間顧母全身冰冷，冷得腳都在顫。
“伯母。”
還好，沈予知的一聲伯母將她從情緒中喚醒。
顧母笑得牽強：“予知。”
沈予知半蹲下來，溫柔說道：“伯母別擔心，我會照顧好音音的。”
“嗯。”顧母隨意附和，沒有絲毫想交談的欲望。
沈予知但笑不語，眼神落在她那只被纏裹得緊緊的腳踝，自然問道：“伯母的腳是怎麽受傷的？剛才我在裏面隨口和醫生問了下你的情況，醫生說是骨裂，就算走路不小心歪到，也不應該這麽嚴重。”
顧母情緒缺缺：“汐月那孩子和我鬧脾氣，不小心被她推了一下。”
沈予知眉梢揚起，突然佯裝不平：“那汐月也太不懂事了，怎麽能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樣。”
她觀察著顧母臉色，只在她眼角看到幾分受傷。
沈予知起身拍了拍顧母肩膀：“要是有需要可以隨時找我，這家醫院是我叔叔開的，您可以在這裏放心休養。”
她的話讓顧母情緒緩和許多，仰頭笑說：“予知你真是個好孩子，不過也不礙事，伯母今天就能出院。我們家明音現在和你住，要是以後她遇到什麽問題，就麻煩你和伯母說一聲。”
“一定的。”
沈予知向她道別，背對顧母的瞬間，笑意消散，眸光一片黯然幽沈。
沈予知設想過明音是顧家的親生孩子，卻沒有設想過另外一個人，那就是顧汐月。
明音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提前，真實的年齡應該是十七歲。而顧汐月和顧嘉禹是雙生，如果明音是丟失在外的孩子，那顧汐月又是誰？
三胞胎？
還是……
沈予知腳步頓住，一個詭異的想法呼之欲出。
作者有話要說：??沈予知：我，福爾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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